文艺评论｜在舞台上与红色经典“重逢”
更新时间：2025-12-03 08:33 浏览量：11
近日，音乐剧《夜幕下的哈尔滨》在保利·山东省会大剧院歌剧厅上演，该剧用震撼的视听呈现完成了一次跨地域的精神对话。
这种热度并非孤例——改编自同名电视剧的音乐剧《觉醒年代》巡演所到之处，引发观众强烈共鸣；舞剧《永不消逝的电波》被舞迷奉为经典，一座难求……这些现象共同指向一个值得深思的创作命题：当红色经典一次次走上当代舞台，创作者该如何平衡历史真实与艺术表达？从不同作品的创作路径中，我们或许能找到红色经典舞台化的生存与发展之道。
音乐剧《夜幕下的哈尔滨》剧照。（图片源于北京天桥艺术中心公众号）
复刻的坚守与改编的边界
经典作品舞台化的首要难题，在于对原作素材的处理——是完整复刻以保留本真，还是选择性改编以适配舞台叙事？
两者均有成功案例。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《茶馆》自1958年首演以来，无论是舞台上的裕泰茶馆陈设，还是人物的衣着打扮、台词腔调，都力求贴合老舍原著中的清末民初风貌，即便在近年复排中，也仅对灯光和音效作微调，核心素材始终未变。“这种复刻策略的优势显而易见：对于拥有广泛受众基础的经典作品，精准还原能迅速唤起观众的情感记忆，形成‘原景重现’的代入感。近年来不管《茶馆》复排几轮，许多看过多遍的老观众还会期待走进剧场，其实就是为了重温原汁原味的京味儿。”知名娱评人钟楠认为。
但复刻的局限性同样突出——文学作品的叙事容量远超舞台时长，不加取舍的复刻易导致情节冗长、节奏拖沓。此时，“抓核心、减枝蔓”的改编策略尤为必要。而改编的关键在于守住“精神真实”。舞剧《永不消逝的电波》改编自1958年的同名电影，创作者并未复刻电影中的所有谍战情节，而是聚焦“李侠与何兰芬的革命爱情”这一核心线索，通过“渔光曲”等经典段落，勾勒出地下工作者的信仰与温情，将电影的线性叙事转化为舞剧的抒情叙事。
在艺术表达方面，芭蕾舞剧《闪闪的红星》也颇具亮点。该剧编导、中国舞蹈家协会副主席赵明告诉记者，小说《战斗的童年》从1934年写到1949年，潘冬子从7岁儿童成长为一名解放军战士。后来小说被重新改写，只截取了前半部分，取消了大潘冬子的戏。而在芭蕾舞剧中，大小两个潘冬子“同时”出现在舞台上：舞蹈空间、灯光交错下，全剧出现了五六次闪回，成年冬子“步入”曾经的生活画面，与童年冬子和父母产生肢体互动，虚实间“跳进跳出”，既完成了情感宣泄，也推动了剧情。
芭蕾舞剧《闪闪的红星》剧照
传统基因与当代审美的共振
素材处理决定了红色经典的“底色”，艺术形式的创新则决定了其“传播力”。
传统戏曲与红色题材的融合，是舞台创新的重要方向，其关键在于选择与题材气质相符的戏曲剧种，京剧《江姐》便是经典范例。京剧的程式化表演与江姐的刚毅形象高度契合，“绣红旗”段落中，演员的动作与唱腔的抑扬顿挫相结合，将革命者的家国情怀表现得淋漓尽致。而豫剧《焦裕禄》则充分发挥了豫剧质朴通俗、贴近民生的特点，剧中焦裕禄带领群众治沙的场景，通过豫剧的大合唱和粗犷的身段动作，展现出劳动人民的坚韧力量。
舞剧《永不消逝的电波》的舞美别具巧思——砖灰色的竖挂景片在舞台上穿梭旋转，戏剧情境与故事空间在一动一静间自然切换、层层铺展。景片变位间，特意为灯光留白，既保留了老上海的建筑肌理，又通过现代机械装置提升了叙事效率。这种创新比单纯的LED大屏投影更具质感，也更贴合红色题材的历史厚重感。
舞剧《永不消逝的电波》剧照
音乐创作的“破圈”设计，也让红色叙事更易被年轻观众接受。以《寻找李二狗》为例，开篇的摇滚风音乐，瞬间将观众拽入鸭绿江畔的紧张氛围，架子鼓鼓点搭配接地气的唱词，让人心潮澎湃；在战士们围坐写家书时，弦乐旋律又直戳人心、催人泪下。《夜幕下的哈尔滨》以原创歌曲构建起层次丰富的听觉体系，既有《茫茫夜》这样兼具史诗感与抒情性的合唱曲目铺陈时代氛围，又有精准的风格设计实现与年轻观众的情感对接。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罗世诚就义前演唱的《奶油蛋糕》，创作者用“以柔克刚”的表达，将英雄的悲壮与人性的柔软融为一体，打破了红色题材“高大全”的听觉定式。
跨代传播的情感密码
红色经典舞台化的终极目标，是实现精神价值的跨代传承，通过“情感共鸣”让不同年龄、背景的观众，都能从作品中找到精神联结。
当下红色舞台作品的成功经验，恰恰在于破解了“跨代传播”的密码：以“人性温度”消解历史的距离感，以“共同记忆”搭建情感桥梁。《夜幕下的哈尔滨》中王一民的“教师身份”，《永不消逝的电波》中李侠与何兰芬的“夫妻情谊”，都是创作者挖掘的“人性细节”。这些细节让英雄人物摆脱了“高大全”的符号化形象，成为有血有肉的“普通人”。
“共同记忆”的营造，也是红色剧目实现地域跨越的关键。话剧《平凡的世界》改编自路遥的同名小说，在全国巡演时，陕西观众能从剧中的信天游和黄土高原布景中找到家乡记忆，而其他地区的观众则能从孙少安、孙少平的奋斗故事中，看到自己的人生轨迹。“地域记忆+普遍情感”的组合，让作品突破了地域限制。
当然，红色经典的传承，还需要“走出剧场”的延伸创新。文化学者苟瑞雪认为，“演出+教育”“舞台+生活”的模式，可以实现精神价值的长效传承，“比如许多剧院联合中小学推出红色戏剧工作坊，让学生亲身参与剧本改编、角色演绎。这种沉浸式体验远比课堂讲解更易让青少年接受红色精神的熏陶，让英雄形象从课本上的文字变成可以触摸的榜样。”
“舞台+生活”的融合则让红色元素更接地气。如今，不少红色剧目推出“轻量级”衍生文创，将经典台词印刻在书签、笔记本上，有的剧院还打造“红色主题快闪”，在商圈、社区还原剧中经典场景，观众可即兴参与互动。更有剧目借助直播、短视频等方式，将舞台片段转化为碎片化传播内容，精准触达年轻群体。这些创新让红色经典走出封闭剧场，让跨代传承有了更鲜活的载体，是值得多多探索和尝试的有益举措。